文／高天韵、甄言（明慧之窗记者周慧文编辑）
一九六六年八月五日15点40分，她的手表停了。不久，她的生命，也停了，就在那个下午。
死亡前奏
卞仲耘生前是北京师范大学附属女子中学副校长，在那里她已经工作了17年。毛泽东的女儿李敏、李讷，刘少奇的女儿刘婷婷，邓小平的女儿邓榕都是该校学生。
一九六六年三月，学校告诉学生，如果发生地震，要赶快离开教室。有学生问是不是要把教室里挂的毛主席像带出来，卞仲耘不置可否。文革开始后，这成了卞仲耘「反对毛主席」的「罪状」。
六月二十二日，卞仲耘「揭发批判大会」上，全校师生员工参加，群情激愤。卞仲耘被押在台上，戴高帽、罚跪、反捆双手、拳打脚踢。晕倒了，用冷水浇头，再揪著头发拖起来……
她的女学生们，花样年华，剪了辫子，穿上军装，扎起皮带，展现的却是魔鬼一般狰狞的面目。
八月五日
早上，卞仲耘坐在床边，对丈夫王晶垚（音遥，yáo）说，她要去学校了。夫妻对望著，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来，握了握手。
批斗于下午2点开始。图书资料员林莽从图书室的视窗看到，身穿草绿军装的女学生们全副武装，手持木棍或木枪，押著5位学校负责人游斗。卞仲耘走在最前面，脸上涂满墨汁。
红卫兵强迫她喊：「我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我是走资派！我有罪！我该斗！我该死！砸烂我的狗头！」声音小一点儿，红卫兵的木枪和短棍就打过来。
一个红卫兵一脚踢到她肚子上。卞仲耘伸手捂肚子，牛皮靴准确迅速地踢在了她的手背上，痛得她尖声大叫。一个大高个红卫兵便把穿著翻毛军靴的脚踩在卞仲耘身上，做出中共宣传海报上人物的姿势。打累了、骂渴了的红卫兵坐在一旁吃冰棒，嘻嘻哈哈狂笑。
红卫兵们命令卞仲耘等人搬砖挑土运沙子。你搬过来，他再搬回去，劳动改造。林莽看见卞仲耘的衬衫上有血，后来才知道，红卫兵打人的棍子头上全钉著钉子。
林莽最后一次见到卞仲耘，是在女生宿舍正门，卞仲耘仰面躺在正门台阶上，眼珠向上翻，口吐白沫，浑身是水，抽搐不止。红卫兵命令林莽和校工老白把卞仲耘抬上一辆平板车。抬起来时，卞仲耘鞋里的水哗哗往下流。
同时被批斗的副校长胡志涛在《八五祭》中回忆：「一辆平板车推过来……，我用双手拿下扫帚，又一层层地揭开大字报纸。『老卞！』我几乎叫出声来。她的两眼直睖睖地瞪著，已没有反应，嘴巴张著，呼噜呼噜地吐著粗气，两只胳膊红肿，上面布满了一条条伤痕。……她们是我倾注满腔心血培育的学生，朝夕相处，亲如家人，但现在她们却完全失去了人性，失去了理智，凶神恶煞似地向我吼叫：『黑帮！你不好好改造，也是这个下场！』我被她们推搡著关进了办公室。」
直到晚上7点多，卞仲耘才被送到附近的邮电医院，而此时卞仲耘的尸体早已僵硬。她是文革中第一个被红卫兵打死的教育工作者。
无言的照相机
晚上9点左右，王晶垚接到学校电话，说卞仲耘受伤了，已被送到邮电医院。在那里，一家人看到了遗体：卞仲耘头上右后方有一个血窟窿，右上臂也有一个血窟窿，遍体鳞伤，脸部、双腿、两脚浮肿。
在医院，女附中革委会[1]红卫兵代表拒绝家属解剖尸体的要求，想要将死因归于死者生前患高血压、心脏病。最后，医院屈服于在场红卫兵的压力，在死亡证明上填写了「死因不明」。
王晶垚透露，当天晚上，邓楠、邓榕来到他家，告诉王晶垚，以后只能讲卞仲耘是因高血压病死亡，不能说卞仲耘是被打死的。
一九六六年八月六日，王晶垚买了一架相机，从各个角度拍摄了妻子的尸体，全身的，半身的，头部的。他也摄下了孩子们在母亲身旁哭泣，还有尸体火化时，焚尸炉烟囱里飘出的一绺青烟。他觉得，那是妻子的冤魂。
痛苦的回忆，全部收藏在那个旧皮箱里：一件皱巴巴的血衣，背后依稀可见用墨写的「打倒」二字。一条皱巴巴的内裤，沾著失禁的粪便。一条满是泥土和血污的裤子，一双溅著血迹的袜子，一些曾经用来擦拭伤口的纱布块。
还有一个二寸见方的小盒子，盒子里是妻子的一缕头发和一块手表，手表的指针停在3点40分，金属表带扭裂了。
《我虽死去》
一九七三年，卞仲耘被当作「在工作时死亡」处理。学校「革命委员会」依照有关规定，给了卞仲耘家人400块钱。一九七八年，王晶垚一再要求，用那400块钱在卞仲耘曾经工作和被打死的学校建一块碑或者种一排树表示纪念，但是无果。
一九七九年四月，王晶垚向北京市公安局、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北京市人民法院提交控诉书，要求调查和处理直接的杀人凶手，并且控告了校外人员袁淑娥。然而，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检察院却做出了不予起诉的决定，理由是「追诉时效期限」已过。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对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检察院的不起诉决定「应予维持」。
二零零六年，大陆独立电影人胡杰走访了王晶垚老先生，聚焦卞仲耘被活活打死事件，制作出记录片《我虽死去》。胡杰说，在编辑电影的过程中，有安全部门到家里正式通知他，影片中不能收入邓楠、邓榕对王晶垚讲过的「不能讲卞仲耘是被女学生打死的」那段话。
文革至今仍是中共的禁忌话题，《我虽死去》也一直在大陆被禁，不过在网路上传播甚广。记录片揭示的真相震撼了观众，更引起了人们对中共邪性本质的深深思索。
注[1]： 革委会：革命委员会简称，文化大革命期间中国大陆各级党政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的权力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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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网原文：
明慧期刊：天地苍生（特刊三） https://qikan.minghui.org/qikan.aspx?id=195858
（本文图片来源：明慧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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